9．

“車子停在這裏吧。”林茜鎖好車門，帶著夏涼下車，“市中心那邊今晚指不定堵成什麽樣子。”

夏涼亦步亦趨地跟著，不自在地拉了拉脖子上長長的毛衣鏈。

一個小時之前，打扮好的林茜就沖進了夏涼的臥室，從她的衣櫃裏抱出了一堆秋冬裝扔到她床上，然後頤指氣使地朝著夏涼道，“換上！”

目瞪口呆的夏涼在林茜的監督下最後換上了現在的裝束，米色長款高領羊絨衫配上鳥籠狀的覆古風毛衣鏈，垂到胸前。下身是慣常的深色牛仔褲，配上卡其色的中筒靴。外面罩了一條內部夾絨的大紅色毛呢大衣，領口還有一圈細軟的毛絨領子。平時常常束起或是隨意批下的頭發也被林茜打理過，披散在肩頭，用夾板在發尾卷出幾個自然的大卷。最後是一頂白色的兔絨帽子，頂上一顆毛茸茸的小球在夜風中微微動著，顯得格外可愛。

夏涼跟在林茜的身後，嘟囔著，“只是看個焰火晚會，為什麽要打扮成這樣？”

林茜眼睛往旁邊瞟了瞟，“聖誕節這麽隆重的日子，打扮打扮不是應該的嗎？穿那麽素你是想要出家當尼姑嗎？再說了，你這算哪門子打扮了？連個妝都沒化。”

原本林茜還是要給夏涼化妝的，結果小妮子寧死不從。她為了不暴露，只能作罷。不過想想，指不定人家宋祁衍好的就是這一口呢，水水潤潤白白凈凈的小姑娘什麽的……

林茜拉著夏涼朝著中心廣場處進發，兩個瘦小的姑娘硬生生在擁擠的人群中殺出了一條血路。好不容易擠出人群，她們兩人正好站在一家手工香皂點門口。林茜看了眼店名，“今天大打折，我上次看中的那個精油套裝應該也在打折，我進去買一下，你在這裏等我！”

說完立刻風風火火地擠進了店內的人群之中。

夏涼張了張嘴，又閉上，老老實實地呆在店門口。夜風仍有些淩厲，吹得夏涼縮了縮脖子。她無比慶幸自己穿的是件高領毛衣，而非最開始林茜幫她選擇的超低領的羊絨衫。她四處張望了一下，發現周圍不是黑壓壓的人群就是同樣不擋風的地方，不由得開始後悔為什麽今晚要和林茜一起出來了。

平安夜啊聖誕節啊什麽的，高中剛到美國的那兩年還算是有些新奇，這兩年已經失去了原本的熱情，這種冷天裏她寧肯呆在家裏，泡杯熱可可窩在沙發上看動漫。

林茜擠進店裏去已經好幾分鐘，裏面烏壓壓一片根本看不到她的影子。夏涼蹙著眉頭思索著，如果這個時候給她傳一條簡訊，然後自己回去會怎麽樣？她想了想，還是把這個想法扼殺在了萌芽狀態。肯定，肯定，肯定會被Cici做掉的……

正當她糾結又後悔之時，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她擡頭，入目的正是那張清雋的面龐。

白色的襯衫外面罩著英倫風的毛衣，下身是黑色的休閑褲和同色的鞋子，外面穿著駝色的風衣。整個人氣質挺拔幹凈，一副書生樣。

“師兄？”

宋祁衍緩了緩略有些急促的呼吸，帶著一抹清淺溫和的笑容看她，“好巧，夏夏。一起走走嗎？”

夏涼無奈地指了指身後人滿為患的手工香皂店，“我和室友一起出來的，她在裏面買東西，讓我在這裏等她。”

正好在這時，夏涼的手機亮了一亮，鎖屏上顯示的正是正在血拼的林茜給她發來的簡訊——如果覺得無聊就自己到處逛逛，我這邊隊伍很長，至少還要一個小時，不用等我，你們自己去看煙火吧。

夏涼囧了一囧，可憐兮兮地看了宋祁衍一眼，壓根沒發現林茜的措辭哪裏有問題。

宋祁衍朝她彎了彎嘴角，“一起走吧。煙火還有十五分鐘開始。”

夏涼點頭，走在了宋祁衍的左側。

走了幾步，宋祁衍忽然頓了頓，繞到了夏涼的另一邊。夏涼摸了摸鼻子。自己走在馬路邊，把同伴護在裏側什麽的，師兄真是好貼心。

兩人順著人群走著，直到走到廣場附近的橋上才停下。大部分的人也都停在了這裏，等著幾分鐘後即將開場的盛世煙火。

“師兄……你為什麽正好也在那裏？”夏涼並不傻，一開始只以為是巧合，但是林茜的態度未免太過微妙。

而宋祁衍，卻誠實到可以被稱為是豬隊友的境界。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，調出了信息界面，舉到夏涼的面前。

【Summer在Macy’s 旁邊的手工香皂店門口。】

收信時間是二十分鐘之前。

夏涼無奈地扯了扯嘴角，“抱歉，師兄……我室友她，額……”

宋祁衍只是疑惑地看她一眼，“為什麽要道歉？”

夏涼：“……”她終於體會到了一次平日裏林茜被她一句話噎住的感覺。

宋祁衍擡起手，輕輕拍了拍她戴著毛絨絨的帽子的腦袋，“夏夏，是我自己願意過來的。”他伸出另一只手，舉起了一個袋子。

夏涼這才發現，宋祁衍手上一直提著一個紙袋。

“給我的？”

宋祁衍點頭，“聖誕禮物。”

夏涼接過袋子，又尷尬地想著，完蛋了，完全沒有給對方準備禮物啊……她向來沒有什麽過聖誕節的個概念，自然也沒有考慮到要在聖誕節送禮什麽的。

她打開袋子，裏面赫然是一條大紅色的羊絨圍巾。夏涼伸出手摸了摸，手感很好。

“謝謝師兄。”她朝著宋祁衍甜甜地笑了笑，心底暗暗琢磨著該什麽時候補上他的聖誕禮物。

“想什麽？”宋祁衍問她，看她一臉糾結的小表情，難免多了幾分忐忑，“是不喜歡嗎？”

夏涼慌忙澄清，“沒有沒有，很喜歡。很漂亮的圍巾，我真的很喜歡。只是我……”她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撓了撓自己的臉頰，“我之前沒有送聖誕禮物的習慣，所以，所以沒有給師兄準備禮物……”她又很快擡起頭，褐色的眼眸裏倒映著街燈暖黃的光芒，多了幾分討巧的意味，“我們過會兒一起去挑，補上，好不好？”

宋祁衍彎了彎眉眼，“不急。”他又指了指夏涼手中的紙袋，“下面其實還有一個禮物。是我一個朋友送給你的。”

“朋友？”輪到夏涼一頭霧水，難道是魏澗學長？但是他們還沒有熟到互贈聖誕禮物的程度吧？但是宋祁衍既然這麽說了，夏涼就很認真地在袋子裏掏了掏，最終在圍巾底下摸到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硬東西。她好奇地拿出來，是張專輯。

借著街燈的光，她看了一眼專輯封面上的字，然後瞬間傻掉了。

專輯名字是《夢回》，是圈子裏著名的古風專輯。可以說，正是《夢回》的發行，才讓千歲，這張古風專輯的歌手紅遍了整個古風圈。

而夏涼，正是千歲的……腦殘粉。

如果說北衍是夏涼在配音圈的男神，那她在古風圈的男神絕對是千歲無疑。作為一個古風歌愛好者，她不喜歡現在所謂的流行音樂，手機酷狗裏幾乎一直都是千歲的歌在不斷循環，百聽不厭。

這張專輯當初發行的時候，夏涼還沒有入圈，也還不知道千歲的存在。後來成為了千歲的死忠粉，這僅僅發行了幾百張的專輯早就被粉絲們各自私藏，根本是千金難購。

而令她呆立當場的也不僅僅是這張專輯，還有專輯封面上用馬克筆寫的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。

【送給北衍家的小子夏，祝百年好合。——千歲】

還是親筆簽名，還是這樣的祝福語。

信息量大到夏涼不傻都不行。

看著夏涼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，宋祁衍略微垂下了眉眼，開始有些後悔。早知道千歲對她有這麽大的影響力，他就不應該在今天這個日子送她這個專輯，讓她的註意力全部被吸引走了。

半晌，在周圍的人都開始倒數焰火晚會開始的倒計時的時候，夏涼才收拾了如毛線團一般雜亂的心緒擡起頭，右手有些緊張地蜷起，“師兄……這……我……”已然是語無倫次。

宋祁衍看著她有些緊張有些慌亂的表情，心霎時軟到不行，“我在你微博上看到你喜歡千歲，所以我給了他電話，告訴他——”宋祁衍頓了頓，語氣溫和又鄭重，“我喜歡的女孩子喜歡他的歌，煩請他寄一張簽名專輯過來。”話音剛落，倒計時結束，漫天的煙火照亮夜空。宋祁衍依舊低著頭看著她，深色眼眸中卻映出漫天的璀璨，神情專註而暗含期待。

夏涼驚訝到微張了小嘴，仿佛那迸濺開在夜空中的煙火是在她腦海中炸開的一般，淩亂了她所有的思緒。

宋祁衍低下頭，湊近了些，磁性的嗓音在煙火間隙響起，“千歲嘲笑我，追喜歡的女孩子還要他來幫忙，這都不成功的話就一定和我絕交。所以——”他又停頓了下，語氣中帶了幾分誘惑，“夏夏，你覺得呢？”

宋祁衍說完這些，直起了身，擡頭看起了煙火，留給夏涼足夠的時間思考。只是他的雙目中再也看不進繁覆的煙火，只留餘光註視著身旁那抹只到他肩膀的身影，內心和每一給初次向喜歡的女生告白的男生一樣忐忑而緊張，擔心著會不會被拒絕。

第一波煙火在幾分鐘後結束，距離第二波開始還有幾分鐘的時間。

隨著時間的流逝，宋祁衍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清晰的跳動聲。很久以來，他都沒有感受到過這種悸動和期盼了。

良久，等到他心中的忐忑和不安都開始漸漸擴大的時候，一只小手扯了扯他的袖口。他順從地低頭看她，聽到她癟著嘴，理直氣壯地指責他，“太突然了！我都忘了看煙花！”

宋祁衍聽到她帶著滿滿的嬌嗔和幾分羞赧的話語，懸著的心落了下來。他第一次伸出手，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白嫩的臉頰，“嗯，我的錯。”

聽到他如斯溫柔的聲音，夏涼的羞赧更甚，好在夜色幫她遮掩了些許緋紅的面頰。她繼續扯著宋祁衍的袖口不放，目光有些漂移，“那，這樣就，就算開始了，嗎？”

宋祁衍依舊溫和而專註地凝視著她，雙眼裏盛著滿溢的溫柔，“嗯。”他低下頭，緩緩湊近。

夏涼心頭一跳，羞赧地閉上了眼睛。

然後，夏涼落入了一個溫暖而寬厚的懷抱。就像一個多月前的那次一樣，只不過卻是全然不同的感受。

夏涼在宋祁衍的懷裏睜開眼睛，不好意思地搭上他的腰，又在內心默默唾棄了一下自己，夏涼你剛才是在期待個什麽啊！

這個擁抱並沒有持續多久，宋祁衍就直起了身，依舊和夏涼並肩而立在人群中，等待著第二波煙花的開場。只不過這一次，宋祁衍往旁邊挪了挪右手，在碰到女生的手背之時，光明正大地緊緊握住，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。

嗯，小小的，軟軟的，涼涼的，女朋友的手，握起來天經地義。

而夏涼，在第二輪煙火綻放在夜空之際，耳畔已經只餘千歲《夢回》中主打歌《傾世》中的一句歌詞。

【年少白衣，他許她，這一場盛世煙火。】

作者有話要說： 額，本來還有些冬暖的情節，但是這章分量已經很足了<(￣︶￣)>那就放到下一卷作為回憶啦。

又是告白又是牽小手什麽的，泥萌這都還不留評嗎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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